【注释】,厉王周厉王名胡周夷王的儿子周穆王的四世孙谤议论责备

【注释】　厉王：周厉王，名胡。周夷王的儿子，周穆王的四世孙。谤：议论，责备。召(shào)公：召穆公，名虎，国王的卿士。堪：受。不堪，受不了。卫巫：卫国的巫者。道路以目：人们在道路上相遇，以眼神示意，形容敢怒而不敢言。

王喜，告召公曰：“吾能弭谤矣。乃不敢言。”召公曰：“是障之也。防民之口，甚于防川。川壅而溃，伤人必多，民亦如之。是故为川者，决之使导；为民者，宣之使言。故天子听政，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，瞽献曲，史献书，师箴(10)，瞍赋(11)，矇诵(12)，百工谏(13)，庶人传语(14)，近臣尽规(15)，亲戚补察(16)，瞽、史教诲(17)，耆、艾修之(18)，而后王斟酌焉，是以事行而不悖(19)。民之有口，犹土之有山川也，财用于是乎出；犹其有原隰衍沃也(20)，衣食于是乎生。口之宣言也，善败于是乎兴，行善而备败，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(21)。夫民，虑之于心，而宣之于口，成而行之(22)，胡可壅也？若壅其口，其与能几何？”

王弗听，于是国人莫敢出言。三年，乃流王于彘(23)。

【注释】　弭(mǐ)：止，消除。障：筑堤防水叫障。引申为阻隔。壅(yōnɡ)：堵塞。为川者：治水的人。宣：放，开导。听政：处理政事。公卿：三公九卿，指朝廷的大臣。列士：古代一般官员都称为士，较高的称为列士。诗：这里是指讽喻朝政得失的诗篇。瞽：盲人。古时乐官多由盲人充当。此言乐官进献反映民意的歌曲。史献书：史官献书于王，使知往古政治得失，作为借鉴。(10)师箴(zhēn)：少师进献箴言。师，少师，一种乐官。箴，寓有劝戒意义的文辞，与后世的格言相近。(11)瞍(sǒu)：没有眸子的盲人。赋：朗诵。指朗诵公卿列士所献的诗。(12)矇：有眸子而看不见东西的盲人。诵：指不配合乐曲的诵读。(13)百工：指各种手工艺者。一说百工即指百官。(14)庶人：平民，老百姓。老百姓是没有机会见到国王的，所以只能把意见间接地传达给国王，叫“传语”。(15)尽规：尽规谏的职责。规，进谏，规劝。(16)亲戚：指与国王同宗的大臣。补察：弥补王的过失，监督王的行动。(17)瞽：太师，掌音乐的官。史：太史，掌礼法的官。(18)耆、艾：古称六十岁的人为耆，五十岁的人为艾。这里是指国王的师傅和朝中老臣。修：修饰整理。(19)悖(bèi)：违背，谬误。(20)原：高爽而平坦的土地。隰(xí)：低下而潮湿的土地。衍：低下而平坦的土地。沃：肥沃的土地。(21)阜：增多，丰富。(22)成而行之：考虑成熟后，自然流露出来。行，这里有自然流露之意。(23)流：放逐。彘(zhì)：晋地名，在今山西霍县境内。放逐周厉王的事发生在前842年。

【译文】　周厉王暴虐无道，国内的人民指责他的过失。他的大臣召公告诉厉王说：“人民受不了你暴虐的政令了！”厉王听了很生气，找来一个卫国的巫祝，叫他监视指责自己过失的人。只要把指责的人报告给厉王，就把指责的人杀掉。从此，国内的人民谁也不敢说话了，在路上相遇，只用眼神示意。

厉王高兴了，告诉召公说：“我能制止谤言了，他们不敢说话了。”召公说：“这只不过是堵塞起来罢了。堵塞人民的嘴巴，比堵塞江河的后果还要严重；河水堵塞起来一旦决口，伤害的人必然很多，堵人民的嘴巴也是一样。所以，治水的人，应该疏通河道，使它畅行无阻；治理人民的人，也应该开导他们，使他们知无不言。所以天子办理政务，要大臣以及有地位的士人进献讽谏的诗篇，乐官进献反映民意的歌曲，史官进献可资借鉴的史书，乐官进献寓有劝戒意义的文辞，盲人朗诵公卿列士所献的诗，诵读讽谏的文辞，各种手工艺人向天子进谏，一般人的意见则间接地传达给王，左右近臣各尽规谏的职责，同宗的大臣弥补和监督王的行为、过失，乐师和史官用歌曲、史事对王进行教诲，王的师傅和朝中老臣再把乐师、史官的教诲加以修饰整理，然后由王斟酌取舍，付之实行，因此王的行事就不致违背情理。人民有嘴巴，就好像大地有高山河流一样，人类的财富用度都从这里出来；又好像大地有高低平洼各种类型的土地一样，人类的衣食资源都从这里产生。放手要人民讲话，政事的善恶好坏都能从这里反映出来。好的加以推行，坏的加以防范，这是使财用衣食能够大大增多的办法。人民，在心里想，用嘴巴说，想好了就自然要说出来，怎么能堵塞呢？如果堵塞人民的口不让说话，那又能堵塞多久呢？”

厉王不听召公的劝告。这样，国内的人民都不敢说话了。只过了三年，大家就把厉王放逐到彘地去了。

襄王不许请隧　《国语》

(周语中)

晋文公既定襄王于郏，王劳之以地，辞，请隧焉。王弗许，曰：“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，规方千里，以为甸服，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，以备百姓兆民之用，以待不庭不虞之患。其余，以均分公侯伯子男，使各有宁宇，以顺及天地，无逢其灾害。先王岂有赖焉？内官不过九御(10)，外官不过九品(11)，足以供给神祇而已(12)，岂敢厌纵其耳目心腹(13)，以乱百度(14)？亦唯是死生之服物采章(15)，以临长百姓而轻重布之(16)，王何异之有？今天降祸灾于周室(17)，余一人仅亦守府(18)，又不佞以勤叔父(19)，而班先王之大物(20)，以赏私德，其叔父实应且憎，以非余一人，余一人岂敢有爱也？先民有言曰：‘改玉改行(21)。’叔父若能光裕大德，更姓改物(22)，以创制天下，自显庸也，而缩取备物(23)，以镇抚百姓，余一人其流辟於裔土(24)，何辞之与有？若由是姬姓也，尚将列为公侯，以复先王之职，大物其未可改也。叔父其茂昭明德，物将自至。余敢以私劳变前之大章，以忝天下(25)，其若先王与百姓何？何政令之为也？若不然，叔父有地而隧焉，余安能知之？”

文公遂不敢请，受地而还。

【注释】　郏(jiá)：周王城地名。在今河南洛阳西。惠后借狄人的势力立自己的儿子叔带为周王。襄王出奔。晋文公带领军队消灭叔带，仍立襄王。“晋文公既定襄王于郏”即指此。劳：犒劳，赏赐。襄王因晋文公立了功，把阳樊、温原、茅之田赏给他。隧：挖地通路叫隧，当时是天子的一种葬礼。甸服：畿内之地。百姓：有世功的百官。兆民：万民。不庭：不来朝贡。不虞：意外的事故。其余：指甸服以外的土地。均分公侯伯子男：据《周礼》记载，公封地方五百里，侯四百里，伯三百里，子二百里，男一百里。宁宇：安居。赖：利。意思是说，天子并没有得到什么利益，都把它分封给诸侯了。(10)九御：即九嫔。嫔，女官。(11)九品：即九卿。指冢宰、司徒、宗伯、司马、司寇、司空以及少师、少傅、少保。据《周礼》：“内有九室，九嫔居之；外有九室，九卿朝焉。”(12)神：天神。祇(qí)：地神。(13)耳目：指声色。心腹：指嗜欲。(14)度：法度。(15)服物：使用的器物及礼仪，包括隧葬。采章：彩色花纹。(16)轻重：贵贱等差。布：展示。(17)天降祸灾：指叔带之乱。(18)府：先王的府藏。余一人：我。周襄王自称。(19)不佞：谦词，即不才。叔父：天子称同姓诸侯叫叔父。(20)班：分给。大物：指隧。(21)玉：佩玉。改行：改变地位。(22)更姓：易姓。改物：改正朔，易服色。更姓改物，意思是说改变姬姓的周王朝为他姓王朝。(23)缩：收。备物：指服物采章。(24)流：流放。辟：戮。裔土：边远的地方。(25)私劳：私德。忝：辱。

【译文】　晋文公在郏地使周襄王复位后，周襄王用田地来赏赐他。文公不接受田地，而请求允许他死后采用掘地道的天子葬礼。襄王不答应，说：“从前我们先王得了天下，划定王都周围千里的地方为甸服，作为直接征收谷物的地方，来供给天地山川百神的祭祀，准备百姓万民的财用，防止诸侯不朝和意外的祸患。其余的土地拿来分给公、侯、伯、子、男，使他们各有安宁的住处，得以恭顺地服事天地，不致遭遇灾害。先王自己难道还有什么好处吗？天子的官制：内官不过九嫔，外官不过九卿，仅够供奉天神地神罢了，天子难道敢放纵声色嗜欲来扰乱法度吗？天子只不过是生前死后的服饰葬礼不同，用来统率百姓，表明贵贱等级罢了。此外，天子和诸侯又有什么两样呢？现在上天降灾祸给我周室，我这个人仅能守成，又没有才干，以致劳累叔父；如果为这件事，拿先王的重典来报我的私恩，那叔父即使接受了也会憎恶我，责怪我，我个人又何尝舍不得把这葬礼赏给叔父呢？不过前人有话说：‘改变佩玉，就必须改变地位。’叔父如果能光大发扬美德，改了朝代姓氏，换了服色，创立制度，自己向天下宣布，再把死生的服物采章都取了去，用来镇抚百姓，我就是被流放、杀戮在边远的地方，还有什么话同你说呢？如果天下还是姬姓的，叔父仍旧做周室的公侯，执行先王所给予的职责，那么，这种葬礼是不可轻易更改的。叔父如能勤修德行，这种葬礼也许会自然来的。我怎敢凭着私恩改变先王的重要制度，取辱天下，怎么对得住先王和百姓？还能推行什么政事命令呢？再若不然，叔父在自己的地方，开成地道，实行天子的葬礼，我又怎么能知道呢？”

文公听了，便不敢再请，只好接受田地，回到本国。

敬姜论劳逸　《国语》